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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葬岗里的孩子、恐惧感与新闻伦理——马里乌波尔的毁灭是如何被镜头记录下来的

再昧拾金 2023-02-24
Inna(微博@InnazUkrainy)译,昧拾金校

美联社记者、摄影师、作家姆斯蒂斯拉夫(姆斯季斯拉夫)·切尔诺夫和摄影记者叶夫亨·马洛莱特卡(叶夫根尼·马洛列特卡)于2月24日凌晨,俄罗斯对乌克兰发动全面战争前一小时抵达乌克兰的马里乌波尔。二十天里,俄军不断炮击这座城市,并企图强行攻城,而他们几乎是仅有的留在城里拍摄的记者。他们用照片和视频记录下了:
  • 马里乌波尔的一家医院里,医生们如何在断电的情况下每天用手电光做手术;
  • 俄罗斯空袭马里乌波尔妇产科医院的后果,而克里姆林宫及俄罗斯宣传媒体企图将他们拍下的照片和视频呈现为“谣言”;
  • 市民被葬在乱葬岗的景象。
他们在这座城市工作了二十天,但当俄军开近,并占领了这座城市的一部分后,他们被迫离开。他们成功带出了珍贵的照片和视频,不然它们很可能就会被俄军销毁。

最近,在布拉格举办了马洛莱特卡(以下简称)和切尔诺夫(以下简称)的战时摄影展。“现在时”网(Настоящее время)的记者伊蕾娜·罗马利斯卡(伊琳娜·罗马利斯卡娅)会见了这两位记者,并与他们讨论了他们在马里乌波尔的工作,以及他们因把乌克兰战争的真相公之于众而受到的种种威胁。


叶夫亨·马洛莱特卡(ins: evgenymaloletka)

姆斯蒂斯拉夫·切尔诺夫(ins: mstyslav.chernov)

马:包围马里乌波尔后,他们把自己所有的无线电台在不同频率上开到最大。他们广播说,是乌军在炸你们,是亚速营在炸你们,绿色通道只能通向顿涅茨克,没有其他撤离路径,等一等,“顿人共”就要来了。

这是躲在避难所、地下室的人唯一的信息来源。人们坐在地下室里,分享这些信息。有人感到疑虑和害怕,现在俄罗斯要来了,“顿人共”要来了,我们以后是不是就要学“顿人共”历史了?一共只有三年的历史?而亲乌克兰的家庭都听不下去了,无法接受和容忍这种信息……


请说一下你们怎么会在入侵前一天来到了马里乌波尔?
马:我们当时在乌克兰出差。每个人都在等待战争开始。但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个日期一直在延迟。过去几天已经有了战争即将发生的前提。到23日,我们已经明白,明天就会发生。

你们是在什么事之后意识到的?
马:2月21日,俄罗斯安全委员会举行会议。然后是一场音乐会,好像是22日,我不记得确切日期了……这场会议看起来很有趣。仿佛他们是在向国内的观众解释会发生什么。

然后你们便决定就去马里乌波尔吗?
马:我们在沃尔诺瓦哈[顿涅茨克州西南部城市]过夜。第二天我们开车时,看到路上全都是履带印——重型军械的痕迹。我们就明白了,所有部队都在前往各自的战斗阵地,准备迎战[俄军]。晚上我们意识到是时候出发了。我们从巴赫穆特绕了一下,从那里出发去了马里乌波尔。我们在战争前一小时到了马里乌波尔。我们大约是在凌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到达的。

为什么除了你们俩,城里几乎就没有其他记者工作了?
切:我们仨,还有制片人。
我感觉在某个时刻,我们遇到的所有国际记者都走了。首先,因为战斗在基辅打响了。基辅有被占领的可能,这被认为是最大的威胁,在国际新闻界这被认为是最重要的新闻。其次,许多媒体决定疏散他们的记者,因为马里乌波尔有被包围的可能。有人意识到,包围圈也许明后天就会合拢,所以他们决定离开。
我们思考过,争论过,然后开始计划——我们被允许留下来。这是我们做出的一个自觉的决定,我们明白会有危险。美联社有好几个团队,我们负责的区域是马里乌波尔。

请谈谈你们生活和工作的条件。
切:我总是想告诉大家,记者生活的条件一点都不重要。这就是城里所有人生活的条件。也就是说:没有水,没有电,而我们还缺储存卡,我们无处发送报道。但无论我们有多难,这并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因为对我们来说,做记者,完成这项工作是一个自觉的决定。但对那些留在城里的人来说,这不是他们的选择,这是一幕惨剧
马:虽然我们很害怕,但我们不想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因为我们认为,只要我们还有工作的机会,我们就必须留下。


为什么觉得你们应该留下?
马:为什么?我们认为,应该让大家看到,这座城市在发生什么。
切:马里乌波尔事件的独特之处在于,这是世界第一次知道,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到底意味着什么。马里乌波尔发生的事情表明,这不是一场“特别行动”,不是针对基础设施或军队的什么定点打击。表明这就是在杀戮平民,毁灭城市。全世界都被震惊了。这是其一。其二,随着时间的推移,马里乌波尔成了这场入侵的象征,一个痛苦而悲惨的象征


请讲讲你们在被轰炸的产科医院拍摄的经历。你们怎么会跑去那里?俄宣又是怎么把你们塑造成魔鬼和头号撒谎精的?
马:事情的经过并不复杂。那天我们去拍了乱葬岗:死难者是如何被从市二医院送去老城区公墓的。此前那里挖了一条30米长的大沟,所有死难者、离世者的遗体都被扔在里面,其他城区的死者也被送到这里。一座巨大的坟墓,所有人都被扔进里面。
然后我们得去给电脑充电。我们决定去医院,因为那里一直有发电机运作。但那里遭受的炮击太严重,我们只能折返回去。那里有家“一千品”杂货店,我们把车停在它后边的一个院子里。这时我们听到了飞机的声音。飞机嗡嗡作响,炮弹呼啸,然后是一系列爆炸。有位妇女当时在那里:她家在十二楼,有朝向那边的阳台。她给我们开了她家的门,给我们指了爆炸发生的方向。我们看到发生爆炸的地方正在冒烟。我们问她:“绿色的是什么?”她说:“市十三医院。”
一架飞机——也许不止一架——向医院、亚速海沿岸大学和其他地方投掷了炸弹。发生了一系列爆炸。而医院就在正对面,所以我们就去了那家医院。

在这家医院附近有任何可以被视作军事目标的东西吗?或者可以被视作部署着乌克兰军队的地方?
马:如果某个地方被用作军事基地,那会有各种客观证据。比如有战壕,一些什么阵地,附近停着什么军车等等。而当时在医院附近,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我们知道那里有一所军医院,伤兵在那里接受治疗。但它不在妇产科医院里面,那是另一座建筑。但在产科医院周围,肯定没有任何阵地。

那军医院所在的那栋楼最后被击中了吗?
马:完全没有。


你们拍摄的那位主人公后来开始被俄罗斯宣传人员积极利用,而她自己也挺请愿的样子。[1]
马:我从不评判别人,每个人肩膀上都长着自己的脑袋,每个人都是自己人生的主人,他可以有自己的想法等等,但在这件事上,对我们而言重要的是让大家看到这座城市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这种情况本身,这些证据,还有玛丽安娜都证明了事情就是这样的。

[1]俄军轰炸马里乌波尔的照片和视频报道传出后,俄宣先是声称“乌克兰演的”,并发起对受伤孕妇玛丽安娜·维舍米尔斯卡的社交账号发起大规模威胁和骚扰,随后又改口风为“医院里驻扎着乌克兰军队”和“乌克兰炸的”。维舍米尔斯卡娅及家人随后被进城的俄军控制,后来先是表示反对自己的照片被媒体发布利用,后逐渐登上俄媒积极参与宣传“乌克兰炸的”论。

玛丽安娜是偶然被拍到的吗?有三个孕妇在那里跑,而你们是如何选择要拍哪一个的? 
马:怎么说呢,她就在那里。客观来说,你能看到这是座产房,看到有个女人跑了出来。她是孕妇:根据她的形态,可以看出她怀孕了。你能看到一切都被炸毁了,你拍下来,然后公之于众。至于到底选用哪张照片,这是之后的事了。

当[俄宣]开始说这都是演的,说她是演员时,你有没有感到惊讶?
马:我们当然都乐了。但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2008年在格鲁吉亚,我们的同事们已经碰上了这种事。乌克兰同事们也碰上过这种事。路透社的同事赫利布·哈拉尼奇(格列布·加拉尼奇)也一样——他们也说他拍的照片都是演的之类,什么都是假的,什么没有平民遇害等等。这就是俄宣的工作套路



你们在马里乌波尔的这二十天里,或是在这之后哭过吗?
切:是的,哭过。当孩子们死去的时候。边拍边哭。然后孩子们被埋葬。乱葬岗,而你也知道,那些被扔进坑的袋子里面,就是你拍过的那些孩子。就是这个女孩,那个男孩——他们就在那些袋子里。他们就这么被扔进去。一边哭。一边坚持拍。
但这还算好。还不至于感叹说:“啊,这太难了!”这是很难,但我们的痛苦比不上这些孩子的父母。比不上这些孩子自己。

在马里乌波尔的这二十天里,对你们来说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马:[爆炸冲击波]就像一场雪崩来袭,你看不到它,因为你不在山顶,你站在山谷里。你能听到一声巨响,但你看不到整个冲击波。你开始感到害怕,但你无法完全意识到危险的程度。也许这样更好。首先会意识到自己要被埋起来了。然后你会想:行吧,也没别的机会了。要么你这就找一块石头,可以躲起来再做点什么,那样还会有机会。而如果你只会害怕和哭泣,躲在地下室里,那显然什么都不会发生。
一开始,我感觉很不好,觉得很危险:炮弹飞得毫无规律,无论走到室外还是跑去哪里都很危险。但后来就没那么害怕了。再后来甚至都有点无所谓了。因为如果你不出去,你就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恐惧感当场就被你抛弃了,因为不然就没有别的机会了。

我经常听战地记者说,如果你完全克服了自己身上的这种恐惧感,你就有无法活下来的风险。所以你得非常小心……
马:风险总是存在的。在这方面我们社安排得很好:尽量让员工在一个地方不超过一个月。然后会尽量换人,或者让你休息,或者你可以拍些别的什么主题——这样你在情感上可以有所释放。因为如果一直处在压力下,或者开车到前线冒枪林弹雨,那实在是……必须维持平衡,以保持恐惧感



这二十天里让你们印象最深刻的是什么?
切:最后一天。展览上有这么一张照片,媒体不太会刊登它,因为它太惨了。我们已经知道我们要走了,我们在等红十字车队,试图离开城市。然后我们去了医院,这是马里乌波尔最后一家还在运行的医院。一个医生把我们带去地下室。我们经过大门,好多尸体就这么躺在一旁。我想,我看到了一个军人和大约十五个平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比例。
然后他带我们走啊走,我们下到地下室,然后……他给我们看,那里有几十个死人,被杀害的人。然后医生说:“这些都是我们没能救过来的。”然后他走到那么一个小小的包裹旁,开始把它卷开,然后……我们一开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然后我们意识到里面是一个小宝宝。这个孩子才活了二十三天。这是我在马里乌波尔拍的最后一张照片。然后我们就走了,而这张照片就在一直留在我脑海里。我想,这真是可怕。但那里还有多少类似的场景?只是我们已无法把它们拍下来,公之于众。



你们的车是怎么丢的?
马:我们必须去医院核实在妇产科医院被轰炸后疏散的那几位女子的情况:谁幸存下来了,谁没有。然后我们在一个城区被包围了。于是车就丢了。
切:我们知道了其中一个人死了,另外几个生下了孩子。当我们找到她们,我拍完报道后,我们意识到自己被包围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不能离开医院了:坦克已经开了过来,开始朝医院附近的楼房挨个开炮


马:当时,对面的大楼,也是医院的楼房之一,血液中心,已经被俄罗斯军队占领了。他们向医院开火,打伤了一名护士。过了一会儿,俄军的坦克开到街上,封锁了所有出入口。我们的车也处在炮击区,要开走它是很危险的。
所以我们不得不跑上一段路。车停在一个显眼的地方,坦克封锁了所有入口,开车逃走已不是一个安全的选项。所以我们决定暂时躲在医院里等待。医生给了我们白袍。我们穿着白袍,假装是医务人员
切:我们整夜都在等待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早上,一个警察特勤小组来了,要把我们弄出去。他们救了我们。我们非常走运,和我们在一起的一名警察通过无线电报告说有记者被困在医院里。然后这个小组就径直来救我们了!他们是穿过战场过来的,又带着我们穿过战场撤离
马:我们在炮火下跑了大约一公里。我们跳上他们的装甲车,他们把我们带到市中心。然后对我们说了句“拜拜,伙计们”[就走了]。



市中心有什么呢?
马:市中心什么都没有。一个城区已经被俄罗斯人占领了,他们拿下了一个街区。但马里乌波尔是座大城市。市中心还被[乌克兰军队]控制着,城区之间不时发生冲突,巷战。

就是说,你们被从俄罗斯人控制的地带带去了乌军控制的地带?
马:是的,这叫“作战包围”,我们落入了“作战包围区”,我们被封锁在里面,但我们被从那里疏散了。我们被带到市中心,“拜拜”以后我们走到了自己的酒店。那是3月12日。3月15日我们离开了马里乌波尔。

你们是如何逃出马里乌波尔的?后来你们写道,俄罗斯人已经开始追捕你们了。为什么?是有什么名单吗?
切:首先,当时[俄方]已宣布追捕所有记者。已经传来了BBC和CNN记者遭枪击的消息,好几个外国记者已经被杀害了。不久后他们枪决了马克斯·莱温[乌克兰摄影师,2022年3月在基辅附近遇害]。当时我们还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他被枪决了。
那时态势已经很明显了,所有记者都是目标。马里乌波尔还有过一位立陶宛来的纪录片导演[曼塔斯·科维达拉维丘斯,立陶宛纪录片导演,2022年4月在马里乌波尔遇害],他也被杀了。显然,所有记者都是目标。至于我们,俄罗斯官方媒体上直接提了我们,说我们是恐怖分子,我们的名字叫啥啥。我们在社交媒体上收到威胁。马里乌波尔的警察也告诉我们,他们正在追捕我们

你们是怎么决定离开的?是什么事件告诉你们:“够了,伙计们,是时候完工了”?
马:我们是3月15日走的。从客观上讲,当时已经很难工作了,因为我们的车没了。有时警察会帮忙,开车捎上我们。有个警察局里还有网,他们帮我们把一些信息发去编辑部。在城里其他地方,网已经不好使了,而他们那里装了个什么卫星网:虽然慢但也还凑合。
切:最难的还不是没有水,甚至不是极端危险的处境:随便去户外拍点什么都要冒很大的风险。最难的是你拍了二十小时的视频,而这段视频里你只能发送十分钟。就是说,我们有话可讲,但我们说不出来,因为没有网。所以离开马里乌波尔,带走硬盘,带走内存卡,公布一切资料成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
幸运的是我们成功离开了。但数以百计的人都失败了,他们死在了路上。我们的车丢了,但幸运的是有一家人用他们的车把我们带走了。我们坐在他们的车里,根本就没被发现,因为那辆车早就被炸得稀巴烂了。


切尔诺夫和马洛莱特卡逃离马里乌波尔时坐的车

马:我们很后悔离开得太早,没能拍下马里乌波尔戏剧剧院是如何被炸毁的。本可以再在马里乌波尔呆很久,一直待到亚速钢铁厂[沦陷]。但问题在于,到那时未必还能有机会离开,并安全地带走全部资料,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亚速钢铁厂里的伙计们也拍了很多素材。但什么都没能保存下来,全被毁了。只有那些他们及时传上油管的资料保存了下来



你们说过你们为自己离开而有负罪感。为什么?
切:那几位曾和我们共事的医生也这么跟我们说。俄罗斯人占领我们在医院工作的那个城区前不久,他们离开了:大多数医生都在几天内离开了这家医院,因为他们没法再工作了。 
后来他们跟我们说,他们有负罪感,因为某种意义上,他们完全抛弃了大家。但他们已经不可能工作了!没有药,没有交通工具,他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我们也是如此。我们离开了,而我们很清楚,这座城市还在那里,如今,我们离开的时候,最坏的事情才刚开始。要知道对城市最严重的破坏恰恰是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开始的
就再举一个例子吧:我们离开的第二天,俄罗斯人炸毁了马里乌波尔戏剧剧院。那里已经一个记者都不剩了。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例子,表明如果没有记者,无法客观、完整地见证到底发生了什么,会导致什么结果。我们后来做了一个调查。我们采访了数十名幸存者和遇难者亲属,这花了一个月时间。最终我们得以重建这次犯罪的全貌。但无论如何,如果有记者在就会简单得多。证据也会更显而易见。


AP的马里乌波尔剧院调查

你们拍的照片和视频激起了全世界……
马:我自己很难说它到底激起了多少。我们的照片和视频没有停止战争,也没有停止炮击。飞机继续飞行、轰炸。那既然如此,又该如何评价信息的作用?我是希望世界终究发生了某些变化。或许这改变了一点人们的认知,但遗憾的是,那些不相信乌克兰正在发生什么的人依然会选择不相信

叶夫根尼,你的故乡城市被占领了。你对此有什么感受?
马:被占领了。就像你的城市一样。[2]看到那里挂着俄罗斯国旗让我很难过。那里的人都很害怕。我们认识的人被俘虏,被关进监狱,被指控莫须有的罪名。我们也看到了居民被赶出城市的视频。还有很多。很多人都失踪了。这到底算是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俄罗斯正义吗?

[2]马洛莱特卡的故乡贝尔江斯克(别尔江斯克)和罗马利斯卡的故乡普雷莫尔斯克(普里莫尔斯克)都位于俄占扎波罗热州。

现在有很多人说,乌克兰记者在谈论战争时很难保持客观平衡,正是因为那些你心目中的“自己人”正在死去。你们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切:在这方面我们会好一些,因为我们在国际新闻社工作。我们工作时要遵循一系列标准。它们不会因战争而改变。所以我们总是有机会退后一点,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待局势。而且记者总是会得到编辑的帮助,他们会说:“姆斯蒂斯拉夫,得从这个或那个角度来看”,或者“你这里还缺这样或那样的评论”。
但是,情感上的确很难,情感上真的很难工作。你不能对正在发生的事情持有自己的观点,你又无法在内心保持中立。然而,这完全不意味着你不能职业地完成自己的工作。我认为这适用于所有记者。因为一旦你从记者变成活动家,你就会失去观众的信任。而当你失去观众的信任,就意味着你给了宣传者攻击你的机会,说什么“瞧瞧,这是群宣传者,不能相信他们。他们收过钱了,无法保持客观”。这就是为什么必须始终努力保持头脑冷静。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完全不是从当下的视角来看马里乌波尔发生的事情,以及俄罗斯对乌克兰的侵略,而是假设自己是一百年后的人,想知道一百年前在马里乌波尔发生了什么,从他们的角度来看问题。也许届时又会冒出某个金帐汗国,爆发一场冲突,第四次世界大战。如果他们能有这个先例,如果他们能看到这有多可怕,如果他们能看到这些视频、照片、文本,也许大家会更有动力去阻止这场冲突


原文:
https://www.currenttime.tv/a/mogila-v-meshkah-horonyat-detey-plachesh-i-snimaesh-kak-mstislav-chernov-i-evgeniy-maloletka-dokumentirovali-unichtozhenie-mariupolya/3211892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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